徐瞎子算命

对相面、算命的事，我一直持怀疑态度。可有时那些算命先生又算得挺准，让人猜摸不透是咋回事儿。

二十年前的一天，山梁子村来了个算命先生，是个瞎子。手持“徐半仙”的幌子，伸出竹竿探着路来到村里，铜锣一敲，引来不少人。

山里妇女像看西洋景，围着徐半仙叽叽喳喳，说说笑笑。一个大嫂提着暖瓶，拿着茶壶来了，说：“先生，走这么远的路，肯定渴了，先喝碗茶润润嗓子。”徐半仙面露微笑，说了声谢谢。又道：“老夫，免费为这位大嫂算一卦，算是先开开张。”接着说：“大嫂的对象是摇笔杆子的，一辈子吃喝不愁，但也不会多大富贵荣耀啊。”在场的人立马叫好，说“不问生辰八字，听声音就算的出来，真是神了！她男人在镇上干秘书，可不就是摇笔杆子嘛。这人老实巴交，只顾埋头写作，不会见风使舵，阿谀奉承，难以升迁，想富也富不到哪里去。”

一个叫狗蛋的小伙子，也觉得怪神奇，心想，他咋蒙的这么准呢？我倒要试试他的能耐。“老先生，给我算一卦，算算姻缘、前程。”“请报上生辰八字。”“我今年二十，生在九月初八卯时。”徐半仙听了一愣：“年轻人，你这卦在下算不了，另请高明吧。”“还自称半仙呢？别哄人啦！”说完哼着小曲走了。有人问，咋不给他算算？徐半仙说：“他说的人已经死了三年了。他戏弄老夫，不和他一般见识罢了。”突然一个老婆婆拍手叫好，说：“可不，他报的是铁蛋的时辰，他俩一个生日，都是我接生的，他是丑时，铁蛋是卯时。到今天，铁蛋死了整整三年，一点不差！”

梁大娘觉得徐半仙靠谱，就让徐半仙给算一卦。报完生辰八字，徐半仙掐指一算说：“老太太三个闺女一个儿，儿子是老幺。咱实话实说，不知愿意往下听吗？”梁大娘呵呵一笑：“但说无妨！”只听得徐半仙说道：“三个闺女已经出阁，儿子还未婚配。虽然儿女都孝顺，但你早晚得饿死。儿子倒是能娶上媳妇，可是你见不到孙子的面啊。”梁大娘摇着头说：“别说儿子不孬，光三个闺女也饿不着我。儿子既然能说上媳妇，我身体棒棒的，哪能见不到孙子的面呢？”徐半仙凄楚地笑笑说：“人的命天注定，天命不可违啊！”

就在这年冬天，梁大娘的儿子娶了媳妇。还没出半年，梁大娘就生病了，得的是食道癌。在大医院小医院都看了，什么偏方都用了，也请神嬷嬷烧香烧纸还愿了，就是不见好转。先前还能喝点稀饭、稀粥，后来牛奶也喝不下，靠打葡萄糖维持着，人饿的皮包骨头，一直熬着想见见孙子的面。

第二年秋天，儿媳妇去医院生孩子，生了个大胖小子。这时候，梁大娘像熬干油的灯，“噗嗒”一晃就灭了。去火化时，儿媳妇出院回家正碰到路上。按老风俗产妇不能见死尸，拉地排车的人远远地看见灵车开过来，赶紧拐个弯躲进岔路里，等灵车开过去才回了家。

当年算卦时，在场的人议论了好久。说：“老人家的命可真苦，当真是有了媳妇就得病，有了孙子没了命啊！”

二十多年后的一天，徐半仙到镇上民政办要救济款。我想起了上高中时，他配合“批林批孔”的形势，到学校作破除迷信的报告，曾经声情并茂地诉说哪里会算卦，净是胡乱编造瞎话，哄骗群众钱财，一定要痛改前非，重新做人。有几年，他真的不算卦了。可封建迷信一抬头，他又干起了老本行。

我问徐半仙，真的能算人的生死祸福吗？他寻思一下说：“命运是能算出来的，卦书上写得明明白白，不可不信。说实话，为了混口饭吃，有时也察言观色，信口开河，胡乱编排。信则有，不信则无呗。”听了他这话，我还是稀里糊涂的，没弄明白咋回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