算命小小说

作者简介：

薛清文，山东蒙阴人，中学高级教师。青年时期喜散文诗歌，文风细腻沉郁，作品散见于江苏、吉林、河南、湖北地方报刊，加入临沂作协青年诗人协会，后因工作忙碌辍笔，读的多，写的少，文多短小，用词必工。小说倾向于散文化叙事，极尽铺陈之能事，结尾处触碰灵魂、撩拨情愫。小文娱情，多为故弄玄虚，读者无需认真。

算命

五十八年前，海儿十二岁。娘请秦瞎子给海儿算过命，说海儿四十是道坎儿，有血光之灾。

那年，海儿正好四十岁，六月底，娘又请高人给海儿看了面相和八字，说：“就在七月，躲过去了命大，躲不过去也是命里有。”

高人嘱咐海儿不要出大门，“门外就是有块金砖也不要跑出去拿。”

那不是傻子吗？海儿不以为然，面露不屑神色。算命先生苦笑着，摇了摇头。

娘和媳妇挪条长凳，在大门口内轮班看守，海儿出不了大门。

成熟的谷子要割，花生要拔，羊要放，还有那半亩西瓜要摘了卖。海儿急得在磨道里转圈儿。

娘说：“海儿啊，海儿啊，消停会儿啊，躲过这个月底儿，下月初一就放你出去啊，算命先生的话可不敢当耳旁风哩！”

海儿听不进去，还是在磨道里转圈圈儿。媳妇说：“海儿你别干魔怔，堆上粮食你磨猪食儿。”

海儿和媳妇你追我赶推磨磨猪食。

海儿神思恍惚，掉了磨棍绊了自己一跤，膝盖上淌了血。

娘说：“哎吆喎，天老爷哎！这不应验了吗？！”

海儿摔破膝盖的事情几乎全村都知道了，大家心照不宣，二斤挂面十个鸡蛋都来看望，就像是海儿中了状元来道喜一般。

七月二十九日，子时一过，海儿家门口放了一挂鞭。吵醒了邻居，蛮不是有人嫁闺女？嫁闺女也不用这么早啊！大家想来想去想明白了：今儿海儿“满月”了。

“满月”的海儿重获自由，收了一天花生，傍黑的时候又摘了十几个大西瓜去国道边上卖。

这地方瓜有名，个大，皮薄，瓤甜，瓜好，价钱也高。过路的大货车多，司机不差钱儿，遇上给公家拉煤的车，说不定还能卸下半吨煤来。

这不，一辆拉长治无烟煤的卡车停下来。两位司机抱走了所有西瓜，却说没有现金，你上车搬几块煤吧。

海儿早就磨拳擦掌，要的就是这句话。他爬上车厢，扔下一大堆煤来，汽车发动了，还在扔。

“这趟回去，怕得修车啊，刚更换的刹车片，几乎报废了，下坡要低档，不要持续踩刹车。告诉你多少遍，就不改！”老司机在训徒弟。

“行了，扔不少了。”说给海儿听的，海儿装作没听见。

汽车猛地往前蹿起来，一下又停住不动了。

“你个熊玩意儿怎么回事！每次起步都这么猛狂！哎吆喎，压了什么？快下去看看！”

海儿只是一阵眩晕，模模糊糊看见车轮碾过自己胸口。

海儿看见，四只脚在地上转圈圈儿，转着转着就消失了。

此后，每年八月初，公路边都多一堆纸灰，一阵秋风，吹得到处都是。后来国道拓宽，纸灰就不见了。